深夜杂货铺［下］
04
石凯坐在床上，看着黄子弘凡在底下收拾他那一看就没怎么用过的沙发床，突然觉得这哥们儿怎么一直笨笨的，难道现在当老板的门槛儿这么低吗。
他一边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来帮帮可怜的小老板，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打着算盘准备和他搞好关系，说不定他就能在这小铺子当个小股东了。
石凯这一番盘算也不是毫无道理，他注意到黄子弘凡确实长得挺帅，虽然话多点，但冲着这张脸这店就不可能人气低。既然自己是第一个顾客，又发现了这么大的商机，他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发财的机会。
夺他店，再夺他心。
“诶黄子，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发发传单啊，你长得这么帅，姑娘们一看你的脸那不就全吸引进来了。”
“想是想过，但是吧，我实在是懒。”黄子弘凡停下收拾沙发床的手。“怎么着，你对我这小店有啥小建议，我看看我要不要考虑一下。”
石凯看黄子弘凡对他的想法挺感兴趣，感觉他离脱离实习苦海，迎接人生巅峰又近了一步。
“哥们儿你不理财，财不理你。我是真觉得你这长相可得好好利用起来，你瞅旁边那家常菜的老板，夫妻加一块儿都没你一个人长得好看，但人家生意也还挺凑活，你得学会利用优势，你这一天天闷在店里都没人知道这里有大帅哥，你这泡面怎么卖得出去，人家都是单纯卖泡面，你不一样，你能把这个泡面吧，给它卖出，额这个，新高度。”
石凯一提到钱，话比黄子弘凡还多，说到最后实在是没话了，只能开始夸黄子弘凡有多帅，希望黄子弘凡能受用，并且听取他的意见。
但他有点高估了黄子弘凡，他虽然话多，但接收信息的能力着实有点费劲。
他只听自己想听的。
比如“夫妻”，比如“大帅哥”。
他看着石凯和他一起蹲在沙发床边，手舞足蹈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。
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。
“诶说起来你怎么这么好心啊，就因为我收留了你一晚？别人没告诉过你别跟资本家共情吗。”黄子弘凡说到这里故意冷下脸冲石凯恶狠狠的说。
“诶你不算资本家，你是好人。”石凯认认真真盯着他的眼睛说。
黄子弘凡突然感觉被击中了。
“但我当然也不是白帮你啦，就是，如果我以后常来，你能不能给我打点折，走个后门什么的。”石凯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他，他好像真的知道怎么做就能轻松的让黄子弘凡心软一百遍。
这种技能他无师自通。
黄子弘凡乐得答应他，但要求石凯去他们公司帮他做宣传，付出体力劳动，才能换在他这里的特权。
石凯赶紧应下来生怕他反悔，他帮黄子弘凡弄完沙发床，一个箭步冲回床上，坐在上面默默掰手指头算他和黄子弘凡到底能挣几位数，在大脑构想他俩的商业版图。
他自己都没发现，他孤狼般的作战计划里多了一个人，是他心甘情愿把他算进去的。
虽然已经凌晨三点了，但石凯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找黄子弘凡借了小夜灯放在床前，但还是难以入睡。他想大概是灯太亮，于是伸手调暗了两度，继续躺回床上闭着眼等待睡神的降临。可待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，他就直接把夜灯给关了。
石凯是怕黑的，他从来都离不开小夜灯的存在。
是什么让他有了可以关掉夜灯面对黑暗的勇气呢。
是黄子弘凡的存在吗。
不，是他即将要赚大钱的喜悦。
05
由于他自己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，以至于差点忘了起来上班。
石凯坐起来挠了挠头，把眼睛睁开个小缝，来辨认外界的环境。
啊！不是我家！
哦，昨天没回去。
石凯拍了拍自己的头，心里想瞧我这个笨脑袋。
他看底下属于黄子弘凡的沙发床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了，还奇怪他不是深夜工作者吗，怎么还早起。他正想着，黄子弘凡的声音就传进来了。
“弟弟，过来吃早饭！人家打工人都开始满满正能量踏上一天的打工路了，你怎么还不起啊啊啊啊啊！”
石凯突然呆住了。
“我昨天是想着要跟这哥们儿一起开创人生新巅峰吗。”
“不，不，一定是错觉。”
他摇晃了摇晃他那一团糊的大脑，看了眼手机时间，赶忙跑去了洗漱。
洗漱出来以后，他看见黄子弘凡坐在收银台边吃早饭，好像还给他留了个三明治和鸡蛋。
但他现在显然来不及从黄子弘凡那里了解早餐的来源了，他背着包抓起三明治就往门外跑。连谢谢都来不及说，只是冲黄子弘凡点头笑了笑。
“诶你今晚还来嘛！”黄子弘凡冲着他的背影喊。
“再说吧！”石凯的声音随着他的背影一起跑出了门外。
“再说吧”是什么意思，那是来还是不来呢，诶我还给他留了一盒牛奶诶，怎么都没来得及拿走喔。诶呀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该跟他瞎胡闹，不然他也不会起得这么晚，还能一起吃早饭，诶呀诶呀后悔呀。
黄子弘凡的内心世界真的很丰富，但表现出的只有他呆呆望向门口的眼神。
与此同时像开了二倍速的石凯风风火火往电梯里冲，他一边猛猛冲，一边感叹黄子这店面的位置租的实在是太绝了，他都想把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给退了，在这儿盘店住了，连黄子弘凡这样的呆瓜老板都能做生意，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商业奇才。
“诶！”
熟悉的声音。上班不积极·摸鱼大王·同桌情谊·下班逃跑大王·唐九洲捂着肩膀叫唤了一大声。
他一扭头发现是石凯，第一反应不是阴阳怪气他这个早到标兵·天选打工人居然卡点来。
而是“你昨天晚上没回家？”
石凯睁大了眼心想这么明显吗，但还是尴尬的拧过头冲着唐九洲苦涩的笑了笑示意他这里人太多，一会儿给他解释。
下了电梯，唐九洲一把拉住石凯让他细细道来，但石凯看了看手机锁屏显示还有一分钟就要迟到了，直接反客为主拉着唐九洲往里跑。
跟着石凯风驰电掣的唐九洲感觉这瓜怎么就吃不进嘴里去呢。
到了工位，美式姐姐发现石凯居然破天荒的卡点到，还问他这英语困扰了他这么久吗，这精神状态不会是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吧。
石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跟英语再战五百年。
美式姐姐好糊弄，可吃瓜大师唐九洲可没那么混过去。
他伸头左瞧瞧右看看，发现应该是没人注意自己，直接一个滑轮滑到了石凯旁边，逼问昨天他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石凯实在瞒不过，就学他左瞧瞧右看看，发现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，低头悄悄问唐九洲是怎么看出来他昨天没回家的。
“这，很难发现吗？你衣服没换，精神状态异常的疯狂，你这要么是加了一宿的班，要么就是，加了一宿的班。”唐九洲扽了扽石凯的衣服说。
石凯没想到他在唐九洲眼里居然是这么个爱岗敬业的人设，心里对唐九洲肃然起敬。
“是这样的九洲，这个，额，说来有点话长。”石凯挠了挠头低声说。
“长，话，短，说。”唐九洲咬着牙说。
他牺牲了一上午的摸鱼时间，用来换石凯昨晚没回家睡觉的真相，他赌这个瓜绝对比摸鱼一上午有价值。
事实证明，他赌对了。
“石凯！你怎么能这样呢！你怎么能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睡觉呢！”唐九洲说完猛晃对面正经讲故事的石凯，企图靠这样让他清醒一点。
“什么话！你这是什么话！不是你想的这样，真不是啊真不是！我冤枉啊！”石凯本就混沌的大脑被唐九洲一晃更迷糊了。
“那我不管，你得带我去看你那奸夫，我倒要看看是谁拐走我好弟弟。”
唐九洲用他宝贵的摸鱼时间换来这么大个瓜，他觉得他现在简直比吃到了喜之郎的太空人还快乐。他从来没这么期盼过现在就下班。
但听石凯那意思那奸夫好像是搞夜场工作的，得等到差不多晚上九、十点钟才上班。
唐九洲突然觉得这人更不靠谱了。
好不容易耗到规定时间，石凯简单的把工作收了个尾，合上笔记本拍了拍旁边睡的不省人事的唐九洲。
他其实想直接走的。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他也挺期待唐九洲见到黄子弘凡的样子的。
“走啦！”
06
黄子弘凡这一天细细想了很久该怎么出去拉客才能成功。
于是，他就想了一天。
最后他还是决定晚上直接拿着小黑板出去吸引人。是石凯说他帅的，是他说光靠脸就能吸引到人来的。
天呐，他真信了。
所以一到营业时间，他就拉开卷闸门，打开店里的灯，顺便对着那盏死活不亮的路灯腹诽一万句。
至于为什么是腹诽而不是火力全开的开麦攻击。
他说，他怕今天弟弟还来，别再吓着人家了。
说是拉客，他也就是从店里搬了个椅子坐在外面和小黑板肩并肩。但真别说，黄子弘凡这张脸它就是真好使。还真有一群小姑娘往店里进，他心想这石凯的宣传任务做的真不错啊，这第二天就有成效了。
他连忙把人往里请，顺便给人去泡面。不过送可乐的服务是再也没有了。
他服务完姑娘们，正往外走打算接着往门口一坐继续“拉客”。
但姑娘们一下子就把他给叫住了，东一句西一句的兜圈子问他有没有女朋友，黄子弘凡倒也诚实说没有。
姑娘们沸腾了。
小小的店里顿时热闹的像申奥成功。黄子弘凡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这么不够用，问题如洪水猛兽一样向他袭来，刚开始他还能依稀辨别出是哪个姑娘问的问题，后来渐渐的，他连问题是什么都听不清了。他突然觉得这钱是真难挣。
美食街前。
石凯一边疯狂抑制着唐九洲想要蹦起来的心，一边努力的辨认着黄子弘凡的店到底在哪里。
唐九洲突然灵光一闪挽上了石凯的胳膊，对他说。
“凯凯，一会儿看哥哥表现。”
石凯欲哭无泪，他知道唐九洲一定不会有高光表现，只会疯狂现眼。
他半扯半就的拉着唐九洲来到了深夜杂货铺门口，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叫黄子弘凡说他来了，就看见小店长被一群小姑娘围在中间。
他顿时不想进去了。
察觉到石凯想要逃跑的心，唐九洲一把给他拽了回来，直接在门口喊。
“诶呀凯凯～我还说你给我介绍的什么大饭店呢～就这啊～”
石凯顿时吓呆了直接伸手去捂唐九洲的嘴。用眼神示意他这说的什么话。
在店里却仿佛进了盘丝洞的小店长一听弟弟来了，直接踉踉跄跄的跑出去迎接他的救星，却看见他跟陌生的男的手挽手也呆在了原地。
怎么了，怎么了这是，弟弟出去了一天，回来给我带这么大一惊喜吗。
石凯想着既来之则安之，拽着唐九洲就往店里走，路过黄子弘凡的时候冷冰冰的跟他说要四瓶冰可乐。唐九洲听完都傻了。
“不是啊哥们儿，他要四瓶冰可乐，我要红烧牛肉面啊。”
黄子弘凡不知道怎么惹到弟弟了，但也知道这大晚上的喝冰可乐对身体不好，所以还是拿着常温的可乐放在了托盘里，和唐九洲的面一起放在了他俩的桌子上。
石凯一摸那可乐是常温的，火一下就上来了。
“老板，我要冰的。”
“哥哥～多少钱！”
黄子弘凡一看石凯是真要炸毛，但隔壁桌的姑娘们要结账，就只好先拍了拍石凯让他先待一小会儿，自己忙完马上就过来。
石凯瞧着黄子弘凡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走，气不打一出来就冲着唐九洲撇了撇嘴。
“你看我说什么来着，他真不是什么奸夫。他就是，就是说多了几句话的陌生人。”
石凯是真有点难过了，明明昨天和小店长在一起的只有他一个人，怎么今天黄子弘凡就突然跟不要钱一样的散发魅力啊。
哦，他想起来了。这是他自己给人出的主意。
昨天他还在为自己的计划激动的睡不着觉，结果计划实施的第一天他就难受的再也不想来黄子弘凡的店。
他知道昨天黄子弘凡实在是帮他太多了，他今天突然对人家摆脸色也确实是不对，于是准备去冰柜拿一瓶冰可乐，再扫一下二维码转个200块钱过去，就当是昨天的住宿费和饭钱了。
他走到冰柜前听见女孩们问黄子弘凡能不能加个微信。小店长手足无措的想要委婉的拒绝，但也不知道哪个姑娘发现了黄子弘凡贴在收银台上的个人微信号，正准备拿手机去扫，就被石凯的一声“不好意思”给打断了。
他左手拿着一瓶冰可乐，右手拿着手机对着付款码扫了200块钱过去。
听见收款提示的黄子弘凡愣在了原地。
“不是，没这么多钱，怎么了这是。”突出重围的小店长一边对着姑娘们说抱歉不能加私人微信，并劝她们快快回家，一边悄悄的扯了扯石凯的衣服问他怎么了。
“没怎么呀，就，这是昨天的钱。走啦。”石凯冲黄子弘凡挥了挥手机示意他要走了，黄子弘凡听得出他的话外音就是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了。
“不是，你听我说凯凯，别别别。”他一边拽着石凯，一边冲唐九洲使眼色让他赶紧找个借口离开。
唐九洲心领神会，对着黄子弘凡眨了眨眼，又跟石凯说自己有事先走了，明天再见。
石凯用眼神威胁唐九洲，但对方闪避技能算是拉满了。小小的店里顿时就只剩了他们俩。
“现在可以说说了吧，到底是怎么了，一下给我转200，怎么当我这儿是酒店啊，住完给了钱就跑。”黄子弘凡拿过石凯手里的冰可乐放在了柜台上，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柜台里，他蹲在他眼前。
“我，我没有。我就是觉得有点不高兴，但我又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本来只当你是未来合作伙伴的。”石凯低着头向黄子弘凡解释。
黄子弘凡听完是又高兴又闹心。开心的是弟弟吃自己的醋，闹心的是弟弟心里只有搞钱。
“你不高兴？那你和不知道哪个男的就挽着手一起进来，还对我莫名其妙那么凶，你把我当什么哦，那我是不是也该不开心呢。”黄子弘凡静静的看着石凯的眼睛，手里轻拍着石凯的手。
“可你不是早知道他只是我朋友了，我都看到你们俩使眼色了，再说了我也没见你生气啊，就我一个人来来回回给自己找气受。”说着就挣开了黄子弘凡的手，打算去拿柜台上的冰可乐让自己清醒清醒。
“阿黄，我是吃醋了，但你明知道我让你拿冰可乐就是代表我不高兴了，你还把我一个人晾在一边。”石凯拧过头不看他，只盯着冰可乐轻轻的说。
“阿黄，我们不是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不是吗。”他轻轻叹了口气，回过神看黄子弘凡，“好晚了，我是真的要回去了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。”
黄子弘凡突然觉得石凯虽然好像什么都没说，但他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。他急急忙忙拦住石凯想要离开的脚步，但因为蹲麻了差点直接跪在石凯面前。
在那一瞬间他想了无数个表白的话，但他都觉得实在是太土，根本配不上石凯。于是他灵光一现。
“凯凯你还记得我隔壁的店是做什么的吗？”小店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懵懵的打工人。
“不是做家常菜的嘛，怎么了。”乖乖打工人听完更懵了。
“你再想想，你还跟我说过什么，就昨天说的！”黄子弘凡眼睛更亮了，宛如昨天那个上蹿下跳的野人。
“他们是，是，夫妻店。”
“懂了？”
“懂了。”
“怎么说，凯凯，200我不要。我要你自己还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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